【嬴光】时光会带我去你的地方（5）
【504年元月二十二，兰因絮果】
褚嬴再次睁开眼的时候，发现自己在一处温暖朴素的厢房，向窗外望去，天已全黑，雪还未停。床边有一处煤炉正在烧着茶水，发出预示着水开的咕噜咕噜的声音。
也许是被水开所吸引，厢房虚掩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，外面走进来两个人。
“施主，你醒了。”这是穿着灰色僧衣的小和尚说的，还向他双手合十，行了一礼。
“褚嬴，你醒了！”这是跟着那小和尚进屋的时光说的，忍不住雀跃的语气。两人异口同声。
见有外人在场，褚嬴虽然对当下处境满肚子疑问，但也不好和时光旁若无人地聊天。时光会意，使了个眼色表示“一会儿再聊”，坐在了床沿。
“小师傅。”褚嬴学着父亲对待僧人的样子对小和尚行了个礼。
“我发现你孤身躺在雪地里，便带回我们寺里。你家人呢？”小和尚行完礼后便径直说起话来，倒是直来直去，不整山下那些敬辞敬语。
“你们这儿可是寒山寺？”褚嬴希冀地问，说不定父母一行人已经到达山顶的寒山寺了，那就正好。
“不是啊。”那小和尚一笑，“我们这儿哪里比得上寒山寺那样的大寺。有道是一山不容二寺，所以呢，虽然同在一座山，我们这儿却是既没有名字，也没有香火的。”
小和尚一顿，继续说道：“这儿就我跟师父两人，我叫慧念，师父今日正在去寒山寺的路上，你要是有什么话，我可以飞鸽传书叫我师父为你带到。”
“我与家人走散了，我们原本是去寒山寺的。”褚嬴想起还没有谢过救命之恩，忙道，“谢谢小师傅救我。”
“不是啊。”那小和尚还是一笑，“该谢的不是我，听我给你说。我和师父一到冬天就出门巡逻，你猜是为什么？都是因为我们山上有一只白狐，有人说都修炼成精了，专门盯着在山上迷路的人的脖子咬，啧啧……今天你可险了，原本你晕倒的地方不在我的巡逻路线上，全因我远远听见有人在喊，便想着过去看看。我到那里发现你已经晕过去了，那狐狸就在你脖子边上！”那小和尚在这里停顿，把烧开的茶水一把从炉子上拎了起来。
时光听到这里，挤眉弄眼地对着褚嬴用口型说“是我是我”。
给自己和褚嬴倒了一杯热滚滚的茶水，小和尚接着道：“你猜那狐狸怎么功亏一篑了？原来啊，它自己的脖子被咬了！一条小白蛇，这么点大。”小和尚拿手指比了比，“这小白蛇死死咬住白狐的脖子，那白狐发狠也咬住小白蛇，我到的时候，都不行了。所以我才说，救你的不是我，是小白蛇。师父说白蛇修炼万年可以修成龙身，它放弃了成为小白龙的机会，你记得报恩。”
“哦对了，这么想想你那时也发不出什么求救的声音，可能也是小白蛇叫的吧。”小和尚喝完了茶碗里的水，“你就在我们寺休息会儿，我去给师父传个口信，让你家人来这里接你。”
小和尚一抹嘴边的水渍，站了起来，向门外跑去。
时光和褚嬴这才有机会好好说话。时光率先开口：“褚嬴，以后不准再这么不专心了，多危险啊你看看。你要再这么神游天外地想着围棋，我看我也不敢给你出死活题了。”
褚嬴低着头，偷偷地抬眼瞥着时光，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，道：“小光，对不起。”
时光露出一个微笑，似乎看褚嬴吃瘪是一件极其快乐的事情。
“刚刚慧念说的是真的吗？”褚嬴问。
时光从床沿上弹了起来，仿佛有一大堆话要和褚嬴倾诉。这小白蛇在褚嬴脖子边咬死狐狸一事是真，他刚刚听小和尚说小白蛇放弃了成为小白龙的机会，忽然想起来褚嬴在来到现代之前，先去了清朝白子虬身边，而褚嬴叫他便是“小白龙”。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？可是时光并不能将未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一件事情更让时光震惊，因为这小和尚虽然看不见他，但似乎能听见他说话！当时小和尚来到褚嬴身边的时候，时光焦急得不行，一直喊着“快救救他”，他每说一句话，小和尚便有所反应，虽然这反应指的是“频频看着那条小白蛇并且认为是小白蛇说话”。
此前褚嬴在现代的时候，兰若寺那个帮他治怪路棋的和尚也能听见褚嬴的声音，所以时光很顺畅地便接受了这个事实。刚刚小和尚在这里的时候，时光一直箴默不语，便是这个原因。
时光对褚嬴说：“半真半假吧。比如说，救你的是时光爷爷我！虽然小白蛇确实也有那么一点作用吧……”时光挠挠头。
褚嬴看着他，笑了，道：“是是是，谢谢小光。”
“褚嬴，小和尚好像能听见我说话，你一会儿小心点。”
褚嬴刚要回答，慧念又突然推门进来了，手里拎了个朴素的棋盘，道：“口信已经让鸽子带出去了，你就等着你家人来这里接你吧。外面太冷了，我们在屋子里玩会儿？你会下棋吗？”
时光翻了个白眼，这个时代似乎人人都会下棋，并且把围棋当成顶级娱乐，一说室内玩耍，必然是下棋。
慧念的提议正中褚嬴下怀，他欣然应允，和慧念下起棋来。
慧念的棋风路子很野，颇有山野风范，倒是勾起了褚嬴的兴趣。只是时光一直在旁边看着，又不能讲话，烦闷得很。
差不多亥时的时候，火炉里的柴火燃尽了最后一颗火星子，失去劈啪作响的声音后，整个房间显得更静谧了。慧念和褚嬴哈欠连天，但都放不下手头的对局，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怎么从对方手中多拿一子。就在这时，外面忽然嘈杂起来，踏雪声和人声交杂在一起，大约是褚家人急匆匆地寻来了。
慧念和褚嬴连忙开门去迎，果然见了一个大和尚领着褚家人迎面走来，刚刚走过这寺院空荡荡的牌匾。褚大人远远望见火光下褚嬴走出门来，怒气冲冲地就要过来让他见识一下他老子巴掌的威力，褚夫人连忙一把拉住，远远喊道：“是嬴儿吗？”
时光使了个眼色，心想褚嬴怎么那么不上道，赶紧去爹娘身边哭鼻子指天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啊。
褚嬴知道这回自己有错，直接到父母面前就要跪下，被褚夫人一把拉住：“安康就好，外边冷，赶紧进屋。”
慧念在一旁帮腔：“褚嬴他大难不死，必有后福，施主不要责罚他。”
那大和尚瞅了他一眼，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，难不成褚家小公子投他所好？看来要么是个棋童，要么是个吃货。
大和尚关好篱笆门，道：“各位施主，今晚下山不便，我看就在鄙寺住下吧。”
褚大人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，行了个礼，道：“小儿顽劣，今日多谢大师和这位小师傅了。恕在下见识浅薄，不知贵寺大名为何？褚氏虽然门庭简陋，但也在建康城谋了一官半职，日后必定再回贵寺供上香火。”
“我们这儿没有名字。”慧念仍是一番不拘世俗，直接回话。
那大和尚也不制止他直来直去的性格，补充道：“褚施主，小徒所言属实。本寺无名，只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名字，施主若有想法，也可参谋一二。”
褚大人略略思索，想着自己才学平凡，况且受了别人的恩惠，还给别人赐名，似乎说不过去，便想着推脱一番。
一旁装哑巴许久的时光也在关注着他们的对话，寺庙取名字啊，这有什么好纠结的？倒是也有一座寺庙，里边有许多痴迷围棋的和尚，也有似乎能听见棋魂说话的人……那座寺庙叫……
“兰因寺！”
慧念转头望向褚嬴，道：“师父，褚嬴说叫兰因寺。”
褚嬴眼睛微微睁大，眼角瞥向时光，明明是小光说的……
时光挠挠头，疯狂向褚嬴眨眼睛：嘿嘿，一时忘性，忘了那小和尚能听见他说话了，褚嬴你抗下哈。
“兰因寺……兰因絮果，阴阳轮回……”大和尚沉吟了一会儿，“小公子实为有缘之人，本寺由今日起，便叫兰因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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